如果云知道‖杜仙童
站在广阔的地上，抬头望天，湛蓝的天空漂浮着云，云朵轻飘飘的，多美，总会勾起人无限的遐想；坐在飞机上，低头看云，同样湛蓝的天空，云与飞机齐平，甚至比飞机还低，层层叠叠，多美，总会感觉世界的苍茫。
三十年前，有个懵懂的女孩，暮夏时刻，总是举头望天，抬头望云，直到眼睛发酸……
暮夏，天气总是那么热，庄稼耷拉着脑袋，各式各样的小虫子，也发出有气无力的叫声，感觉一切都在阳光的炙烤下，成了缴械投降的士兵，失去了所有的生气。
那个小女孩，总是带着一个垫子，随着房屋的阴影转移她的行踪。因为在那个暮夏，没有树木阴影的庇佑、没有蒲扇送来的清凉，只有这所小土房给予的片刻阴凉，消除这难忍的酷热。
小女孩躺在垫子上，低头读书，也抬头望天。
那时候的天，好蓝好蓝，蓝的可爱，蓝得彻底。晴天时，天上飘着薄薄的云，被微风吹拂着，轻轻地、闲庭信步地走在天空中，好惬意，好安闲。微风起，吹散了原本聚在一起的云，丝丝缕缕地散在天空中，好像是画家无意的画笔，轻触的流年。偶尔一条笔直笔直的云路出现，很是奇怪，后来大人告诉我们，那是“飞机拉线”，也就是飞机穿过云层，拽着些许云，形成的一条云线。小女孩那个时候，看着《格林童话》，脑子里都是奇奇怪怪的故事，也编写属于自己的童话故事。她好想成为一朵云，成为悠闲自在的存在。小女孩把自己的一点梦放在了云上，云知道小女孩所有的心事。
小女孩躺在垫子上，听着音乐，举头望天。
嘶嘶哑哑的音乐，从老式录音机里传来，“抽刀断水水更流，举杯消愁愁更愁”“西湖美景三月天啊”……然后，磁带绞带了，手动，修复，继续听着不纯正的音乐，还随时跟着唱和。小女孩，总是觉得，她能理解所有的爱恨情仇，也总爱故作深沉地当小朋友们的“大姐大”，也总会用本子写着酸酸涩涩的文字，并自诩是小作家，逼着比自己年龄小的小孩子看错字还很多的所谓的文章。听着他们不断地赞美，她心里美极了，俨然那种大作家的派头。
听着歌，胳膊枕在脑后，跷着二郎腿摇晃着，看着天上的云。天上的云层层叠叠，各式各样的形状，只要你愿意想，愿意赋予每朵云一个故事，你会发现，每朵云都是有灵性的。
那像山一样的云，前面漂浮着几片薄云，那是东海龙宫，想象《西游记》里面东海龙宫的故事，在演绎属于小姑娘自己版本的本土故事。
那成片成垛的云，连着，像一个村庄，那个时候，她刚刚听别人讲了“海市蜃楼”的现象，她不断地把那些云想象成某个村庄的故事。
那两朵直立的云，像两个拥抱的人；那一条粗胖的云，像一条龙；那朵云像大象，长长的鼻子……她经常会想，云到底像什么，在这独属于她的世界里，续写着她不算精彩的童年。
看着看着，偏头，看到了排着的大雁，了然，秋天在云彩的变化中来了，秋高气爽的时候，也是她在云朵的陪伴下，走向知识的海洋的时候。
三十年后，有个历经风霜的女人，暮夏时刻，坐在飞机上望天，低头望云，直到亮白亮白的云恍得眼睛发酸……
那年暮夏，揣着少女的梦，不顾所有人的阻拦，毅然决然背着行囊，打算独闯天下。
那时候她觉得，她在小小年纪就拜读了韩国、日本的文学作品，还有自认为不错的文笔，够她在外省大学的中文系中得以立足。
故事的最后，她大学毕业了，的确读了很多的书，的确积淀了些许的人生阅历，但是她终究从事了与自己梦想不相吻合的工作，这一干就是14年。14年，苍老了她的容颜，左奔右突，谋求过很多种人生的可能，但是都以失败告终。最终，她扮演着教书育人的角色，并且熟能生巧，她也在其中找到了乐趣，可能此生她与梦想失之交臂，但是她无悔，当她提笔写就文章的时候，觉得这样，也很好。
因为工作需要或者往返探亲，她坐在飞机上，当别人都鼾声沉沉时，她望着外面的云，或与她擦身而过，或在她脚下流走，她一遍一遍任思绪驰骋。
这里的云，太亮了，不能久望，望着望着，会使眼睛发涩，闭目休息，再看去。如此反复几次，终究收回目光。
一团团，一簇簇，一片片，未等关于云的故事编完，它们就消失在了天空的某一个角落。偶尔在云的间隙中裸露着大地的样子，俯身看下去，辨析着河流山川。
随着机身的颠簸，穿过了云层，不知道在穿过云层后，飞机带着云会不会滑出很美的云线，会不会在下方，也有个小女孩恰巧望天，看到这条云线，做着自己的梦呢？
云在脚下漂浮着，下面是一座很美的城市，云横亘在飞机和城市中间，飘飘荡荡。有位友人说过：再美的东西，也不能全部裸露在面前，应该有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。这云，又忙着遮掩下面的城市，又忙着撕开缝隙给观赏的人看。
云在身边飘散，像一层纱，不由得伸手去拉，想拉这薄纱披在身上，可它急急地散去了，下面的山山水水一览无余。
她戴着蓝牙耳机，一首首经典歌曲入耳。再听这些歌曲，才发现不是歌曲动听，而是恍惚间成为曲中人。当再提笔可以写下半生沧桑的时候，她已不知怎么言、如何言……
三十年后的女人俯身望着云，好似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小女孩站在山巅仰头看云，女人告诉女孩，云像棉花糖，是甜的。
如果云知道……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前，停下脚步，等等小女孩的成长；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前，多多装饰小女孩的梦；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前，阻挡住女孩浪迹天涯的脚步；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后，让女人仍拥有年少时的梦；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后，让女人有一条回家的路，不再漂泊；
如果云知道，三十年后，愿女人，出走半生，归来，仍是少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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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 文：杜仙童 图：田刚 编辑 ‖ 印象黔西南 ）